【折真】4. 满林春色关不住，天下尽知情浓
折颜方才出去没多久，白真已然耐不住性子了，他身子骨其实挺能扛折腾的，之所以爱哼哼唧唧，实际上都是在跟折颜撒娇，这不，只要折颜一会儿不在身边，他是片刻寂寞都受不住的，抱着被子在床上咕噜一打滚儿，滚到边上后利利索索地就爬起来要去找他夫君了。
小厨房屋顶上升腾起袅袅炊烟，在空中被轻风卷着飘渺一转，飞扬进云层，散落在桃枝末梢，滚滚烟源于瓦片缝隙中挣扎撕扯，随之而来的，是食物的淡淡清香。
锅里起了油，鲜笋一下便溅起刺啦一片响，稍后再以葱香桃蕊点缀，一道炝炒桃花笋就成了。
折颜唰了锅，正要再来一道白玉蜜桃汤，方起了汤底，腰身倏然多出一双纤长玉手来。
白真将下巴搭在折颜肩窝，垂眼探向锅内，轻轻动了动鼻子，“好香！”
折颜歪头蹭了蹭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，“怎么起了？是不是饿了？”
“在床上躺得我骨头都酥了，”白真微微偏头，嘴唇从折颜下颚轻轻擦过，鼻梢飘过一抹香来，不是食物的清香，是折颜身上的桃香，“不过这会儿闻到了饭菜香味儿，确实觉得有些饿。”
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是一样的味道，但他总觉着折颜身上的更好闻些，安心又甜腻，让他欲罢不能。
折颜将切了块儿的桃子倒进锅里，再盖上锅盖焖煮，用方帕仔细擦干净了双手，这才转身来抱住白真，贴过去在那水润的唇上咬一口，笑问：“是在床上躺得骨头酥了，还是想我想得骨头酥了？”
白真调皮一笑，“你猜，猜对了没奖励，猜错了有惩罚。”
“我猜是想我了！”在折颜心里，这是唯一的答案。
“答……对了！”白真嘟嘴亲了亲折颜，满足道：“不是奖励，就是想亲你！”
不多时，锅里传来咕嘟咕嘟一阵响动，白真端了两碟菜盘子先出去，又去取了壶桃花醉，再回来时，折颜已经备好碗筷，就等他坐下便可以动筷了。
用过午膳，正是艳阳当头的时候，地里埋的佳酿又熟过一番，纯阳洞里的桃花醉在前面他们成亲时就已消耗大半，前些日子白浅嫁人又遣人来搬走许多，若不是折颜拼死拼活要给他家真真留些，那白止老儿能将纯阳洞搬空了去。
以至于桃林酒窖迎来史上首次酒荒，偌大的纯阳洞里，如今已无几许存货，这倒正好将地里的刨出来填上，左右闲着也无事，再酿就是了。
折颜这厢正想着，桃林外就来了几位客人造访。
不出片刻，一朵祥云飘到桃林正上空，两位俊俏仙君领着一个小娃娃站在上面。
白真抱着桃花醉靠在折颜怀里，见有人来，心道该整理好仪容端正坐着，但是折颜身上软乎得很，就这么靠着实在舒坦，他便怎么也不想动了。
连宋与扮着男装的成玉一人一边牵着小阿离，他们老远就瞧见折颜与白真贴在一处无法割舍的粘腻模样了，因此到了也没着急下来，自以为很体贴地给足了他们摆正姿态的时间，可谁知，那两人分明早发觉他们到了，却还是一人靠着不愿起身，另一人搂着不愿松开……
小阿离伸手往下面挥了挥，喊了一声：“小舅舅，小舅父。”
连宋与成玉对视一眼，只得硬着头皮下去了，他们也懒得去捂小阿离的眼睛了，反正小阿离在他父君娘亲面前也没少见识这等亲热画面，如今换换口味看看他舅舅和舅父亲热应该也无妨。
白真还是那个姿势没动，懒懒地抬了抬眼，露出一副餍足而和蔼的表情，“阿离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阿离瘪了瘪嘴，控诉道：“我父亲和娘亲都没时间陪我，小舅舅，你说我父君是不是不爱我了？”
连宋轻轻拍了拍阿离的脑袋，“你父君这不是让我陪你呢吗？还买一赠一附带一个成玉，我们这段日子什么也没干，尽带你到处玩儿，你还不乐意呢？”
成玉不高兴了，立马扬声反驳，“哎，什么叫买一赠一啊？要赠也是赠你这个便宜三叔公，我可是小殿下固定陪护人员！”
“就你？”连宋颇为不屑地哼笑两声，“自己疯起来不管不顾， 比孩子还像孩子，别再给阿离带坏咯。”
成玉反唇相讥，“你厉害，你问问小殿下，看他乐意跟你这般木头一样的无趣之人一道玩耍吗？”
阿离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这就是他为什么想来桃林找他小舅舅玩儿的原因。
白真被俩人吵得脑仁儿疼，内心挣扎了一下，终于舍得从折颜身上起来了，略为同情地拉着阿离好一阵宽慰，“怎么会呢？你父君若是敢不爱你，小舅舅第一个不饶他！”
“那为什么我去父君殿里找他，他却要将我丢出来？”阿离一脸委屈，“父君不陪我就罢了，还霸着我娘亲也不让她陪我！”
折颜从桃树根上直起身来，顺势覆上白真背后，一把将人搂进怀里，下巴腻腻歪歪地搭在他颈窝，一言难尽地望向阿离，叹气道：“阿离，实不相瞒，此刻我也挺想将你们丢出桃林去的。”
“……”阿离心痛难忍，“小舅父也不爱我了，大家都嫌弃我！”
折颜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黏着白真撕不下来，勾唇笑道：“我只爱你小舅舅一人，对你那是爱屋及乌罢了！”
“……”阿离遭受会心一击。
白真脸色通红，心里好似打翻了蜜罐子，然而他人在场，只得耐住得意与欢喜，故作恼羞成怒般一肘子拐向折颜，却是分毫没舍得使力，轻斥道：“你怎么说话呢？”
“好好好，我不说。”折颜赖着白真蹭他鬓角，亲昵非常，故意哄他，“真真不喜欢听的话我都不说。”
“……”白真哪里不喜欢听，只是这等闺房蜜语私下悄悄说与他听便是了，“别这样，外人看着成何体统？你不要脸我还要呢，快些松开！”
折颜一口气吹进白真耳朵，义正言辞道：“你我可是拜了堂的正经夫夫，如今在自家地界上亲热，哪里还需要看别人眼色？何况我只是抱着你，并无其他过分举动，如何就不成体统了？”
阿离：“……”不知可还有人记得他的存在？
这折颜也忒放肆了些，堂堂远古上神之尊，怎就这般任性？
白真含羞似嗔地瞪了他一眼，心里九分柔情一分无奈，“再不松开我可动手了啊！”
折颜只问：“你舍得吗？”
当真发了力动手自是舍不得的，随意闹一闹却很是舍得，白真伸出爪子向折颜两只耳朵袭去，力气全使在了脸上，“这下可要听话了？”
折颜猝不及防被揪住耳朵，痛楚没有，看着自家小狐狸扬起的嘴角和眼尾，反倒起了些心猿意马的念头，“真真的话我哪里敢不听？”
“那你倒是松开呀！”
折颜偷偷曲指在他腰间挠了挠，细细感受到了那阵微微颤栗，这才乖乖松了手。
白真鼓着脸瞪他，眉眼皆是看向他时独有的缠绵风情。
桃林一派风和日丽，景色甚好，滚动的层层气流中满是柔风与花香，安逸犹如人间天堂，连宋与成玉吵得口干舌燥，然而并没有人给他们奉茶倒水，只得暂时休战，这会儿跑到小池塘逗鱼去了，阿离最是可怜，心如死灰地蹲在地上数蚂蚁……
白真好不容易摆脱了折颜的钳制，终于是能好好跟阿离说说话了，“阿离，别发愁了，给你父君娘亲腾些时间，我保证，再过几日他们便能陪你了。”
想当初他与折颜新婚，也只在屋里折腾了六七日，夜华跟他小妹大抵也差不离就黏糊这么些日子罢？
他却忘了，嫁出去的女儿三日后是要回门的，倒不是他不知道这一习俗，只是他与折颜成婚时，因他是男子，又从自己北荒府邸出的门，便省去了这一环，再加之俩人当时沉迷云雨无暇他顾，祥瑞之光弥漫七日不分昼夜，他们便忘却了今夕是何夕，也是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。
因此一直到此刻，他还是没想起来有回门这件事！
“真的？”阿离有些不信，他如今算是深有体会，大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。
白真耐心道：“他们新婚燕尔，正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，等过些日子就好了，不急。”
折颜在一旁小声嘀咕，“我们也是新婚燕尔，正该如胶似漆才是！”
阿离叹了口气，一本正经道：“小舅父，你跟小舅舅没有新婚燕尔时也是如胶似漆啊，不像我父君与娘亲，我都这——么大了，还要玩儿你追我赶那一套，幼稚，希望他们成了婚之后能安分点吧！”
折颜笑了笑，想起了他家真真每每离家出走时的情形，得意道：“你小舅舅也喜欢跟我玩儿‘你追我赶‘的游戏，只是他爱惨了我，不舍得跟我生气，也不舍得赶我，我一追他便乖乖跟我回来了。”
“大言不惭！”白真红着脸伸出爪子往折颜腰间软肉掐一把，“等下次你看我舍不舍得！”
离家出走什么的，都是情趣，折颜心知肚明，白真每每对他使小性子，其实都是在对他撒娇，就想让他哄哄他罢了。
折颜抓住在自己腰间作乱的小爪子，握在手心捏了捏，“必是不舍得的，我知道！”
“……”他爱了这只老凤凰无数春秋岁月，从懵懂小童，至如今风华年纪，以后还有垂暮白首，死亦不休，他这么爱他，岂止是舍不得对他生气，是重话都舍不得说一个字的！
阿离见小舅舅和小舅父再次若无旁人腻歪起来，一个眼神都火花带闪电的，霎时异常心疼饱受摧残的自己，他本想着这几日留在桃林与他们作伴，过些时候再回天宫，届时他父君娘亲也该恩爱够了，可是……
他此刻一点也不想在桃林待下去了！
他小舅舅与小舅父腻歪起来，比他父君娘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！
天下之大，竟无他容身之所，何其悲哉！
阿离低头继续数蚂蚁，想他该何去何从。
忽然，他灵光一闪，反手扯住白真衣摆，仰头道：“小舅舅，你带我去狐狸洞找凤姐姐吧！”
随后，连宋与成玉径直回天宫去了，折颜白真则带阿离去了狐狸洞。
正买了菜回来的迷谷老远就瞧见毕方驮着折颜、白真与阿离三人划破长空而来，激动地连忙伸长手臂挥了挥，正欲脱口喊出毕方姓名，却不知怎的忽然涌上一股羞赧，出声时堪堪改了口，“四叔！”
毕方片刻落地，待三人皆稳稳下去后方才化身成人立于一旁。
迷谷偷偷看了毕方一眼，再不动声色转移视线，“四叔，折颜上神，你们怎么来了，还带着阿离小殿下？姑姑也来了吗？今日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啊。”
“回门？”白真眨眨眼睛，倏地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阿离的脑袋，“哦，对，阿离且再等两日，两日后你娘亲会带你父君回一趟狐狸洞，到时他们定有时间陪你。”
“呵……”阿离此刻内心毫无波澜，甚至有点不屑，他感觉自己在一夜之间长大了。
男子汉不需要人陪，他有寂寞和酒就够了！
“凤九可在？”折颜问道。
迷谷点点头，”在呢，小殿下近来安分的很，就待在狐狸洞哪里都没去。”
“嗯，”折颜牵着白真的手，“走吧。”
折颜与白真带着阿离去了凤九殿里，毕方没跟上去，迷谷抱着菜篮子也没动，俩人大眼瞪小眼，一时谁也没说话。
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尴尬。
毕方抬头望天，没话找话道：“都这个时辰了，你还没吃饭？”
“啊，不是……”迷谷手指头抠了抠菜篮子上的竹条，答道：“这个是做晚饭用的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干，就先备着了。”
毕方漫不经心点了点头，“哦！”
尴尬气氛周而复始，久久萦绕不去。
沉默片刻，迷谷似想到了什么，忽然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毕方，诚恳道：“你真厉害，三个人也驮得动！”
“……”听到这样的夸奖，毕方并不觉得开心，他本是一只十分有追求的鸟，谁知就因他过分优秀，继而被鸟中之王一眼相中，手指一动就将他猎了去送给心上人当坐骑，有追求的鸟无法大展宏图，反而一朝不慎成了家养鸟……都是命啊。
可……看到迷谷那双亮亮的，满是崇拜的眼神，他心底却有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，掩不住窃喜与雀跃。
毕方内心暗爽，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，淡然道：“这没什么，算不得多厉害。”
“怎么会呢，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，我就驮不动！”迷谷觉得有些心疼，三个人那么重，驮着飞这么远，得多累啊，“那个……折颜上神为什么不自己腾云啊？我记得他很久以前都是自己腾云的呀……”
折颜上神如今真真是愈发懒了，自己驾个云都不愿意，非得跟他们家四叔挤一个坐骑。
毕方闻言，悠悠叹了口气，倍感身心俱疲，颇有些一言难尽道: “折颜上神……太黏着君上了！”
“……”如此一说，迷谷便懂了，又想到他们家四叔每每回来狐狸洞，三句话里有两句都离不开折颜上神，顿时感觉又回到了被‘折颜‘两个字魔音贯耳的时候，“其实……四叔也不遑多让！”
折颜与白真并未在凤九殿内过多逗留，迷谷还没跟毕方说上几句话他们便回来了。
毕方在二位上神近身前对迷谷又提了一句，“若是闲得无聊，大可来桃林找我。”
迷谷点头应了，“好。”
毕方这才化了鸟身，等着折颜与白真跃身而上，待他们飞远了一些，迷谷才抱着菜篮子回了洞里。
方一回了桃林，折颜便一把抱起白真径直往屋里去，毫无防备的白真被吓了一跳，下意识搂住折颜脖子，嗔怪道：“你这是做什么？老凤凰，天儿还没黑呢。”
折颜面色平静，语出惊人，“不做什么，就是想狠狠亲你！”
白真小脸儿一红，将折颜搂紧了些，脑袋往他肩窝埋了进去，“怎么忽然就来劲儿了，我也没做什么呀。”
“你不必做什么，我只看你一眼便忍不住了。”折颜将白真轻轻放到床上，压着他好一顿猛啃乱亲，气势如虹，落在白真身上的力道却是极尽温柔的。
折颜舔了舔白真粉嫩嫩的耳垂，哑声道：“记得我们当时为什么没能回门吗？”
白真又羞又气，鼓着脸道：“你还亲不亲了？”
他才不想讨论那个问题！
“亲！”折颜唇舌辗转，再次盘旋到白真嘴角，亲昵道：“我的宝贝这么好，让我怎么亲得够！”
白真唇贴着唇与他厮磨，舌尖来回挑衅，小声应道：“人都是你的，随时给你亲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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