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折真】17. 刻骨铭心，不外如是（卷二）
就这几日功夫，太晨宫那片残垣已然修复如初，墨渊颇感失望，但见着东华略显抑郁的神情后，心情霎时好了许多，“听闻你这太晨宫前些日子被人拆了，我特来瞧瞧有没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，不想倒是来晚一步。”
东华冷淡一笑，“坏了几座屋子罢了，不敢劳烦战神挂心。”
墨渊抿了口茶，浅笑道：“这是哪里的话？”
东华看着墨渊，哼道：“那你此来又是何居心？”
墨渊坦然道：“闲来无事拜访老友，谈何‘居心’？”
“你确定不是来看笑话的？”东华近来郁闷的很，说话便总有几分夹枪带棒。
“帝君言重了。”墨渊嘴上不承认，话锋一转，却又问：“不过我确有几分好奇，不知你是做了何事惹得我嫂嫂如此大发雷霆？”
东华：“……”交友不慎！
“唉！”东华沉沉叹气，这件事他闷在心里难受，正好也想找人说道说道，墨渊这个闷葫芦正合适，“好像是因为知鹤不小心将凤九推下了台阶……”
墨渊顿了顿，“好像？”
“自凤九断尾一事之后，你小徒弟与她四哥就对我怨念颇深……”东华蹙眉道：“事后我让司命去青丘看望过凤九，凤九分明好好的，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，我原以为是因为她伤的重了，才引得白真兄妹如此。”
墨渊轻轻摇了摇头，“事过境迁，即便心中有些不忿，却不至于因为小辈们的一点磕磕碰碰便动如此大的干戈，这点分寸他们还是有的，怕是还有别的什么……”
“那你说说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？”东华越发迷茫了，“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来。”
“个中曲折，我一个局外人怎么会知晓？”墨渊直接提议，“你若真想论个清楚明白，何不亲自去找白凤九问一问？”
东华：“……”
“罢了，事到如今，再深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。”东华按了按额角，颇感头痛，“你到底是做什么来的？”
墨渊淡淡应道：“拜访……”
“别说什么拜访老友，”东华打断他，“你向来不爱串门子，更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，方才呛你两句只是嘴上争一时之快罢了，哪里真当你是来看笑话的？”
墨渊：“……”实不相瞒，他这厢倒真是来看笑话的。
若论以前……墨渊除了为数不多的那点子孩子气放在了他兄长那里，就只剩下战神的责任与重担，收下十七之后，或许他也有可以在“战神”之外只做墨渊的机会，但最终错过了，沉睡了七万年再醒来，他以为什么都没变，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。
他沉睡了七万年，而四海八荒景象如初，甚至繁华更甚，他这才醒悟了，没有战神，四海八荒依然是四海八荒。
“大概是睡了一觉醒来，心境变了吧，”墨渊定定地看着茶盏里荡不起一丝波纹的茶水，忽然扬起一抹笑来，“如今便觉得闲暇时串串门子或是瞧瞧热闹也挺好的，以前……是我太过无趣了。”
“你确实不像你了，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。”东华笑道：“不过相处起来倒是比从前更鲜活些。”
墨渊淡淡道：“过奖。”
“我并没有……”东华想说自己并没有在夸他，说了一半却被屋顶上叮呤哐啷的一串声响打断，“嗯？”
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去，然而隔着屋顶什么也看不见，只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屋顶轱辘辘滚了一阵，最后落到院子里啪的一声。
东华和墨渊对视一眼，一同起身出去了，谁知出了门一看，却见地上微微滚动着一个巴掌大的镂空球，球体内还有一个小球，里面放了铃铛，滚动起来叮呤叮呤响。
“这……”墨渊挑了挑眉，“是个玩具？”他实在想象不出来，太晨宫有谁会玩这种东西。
东华没作声，他也在想这小玩意儿会是谁的，还没想个所以然来就看见司命抱着小狼崽匆匆跑来。
司命跑上前来讪讪一笑，“帝君，上神。”然后俯身一把捡起球抱在胸前。
“你倒是有心，竟把他当作小孩子养了，呵……”大概是想起从前自己将凤九当小狐狸养的时候了，语气颇有些酸，心里兀自遗憾着，怎么那时候他就没想过也弄个小玩具逗逗她呢？同时不禁向司命怀里伸过手去，想看看那球是怎么做出来的，要不要也备几个，至于以后有没有机会用……他没想到那一步。
司命也看出来他家帝君的手是冲着自己怀里的球来的，正要递过去，谁知小狼崽一爪子摁住球，还呜咽着龇了龇牙。
东华伸到一半的手猛然顿住，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似的，收回手缩到背后，不动声色笑了笑，“哎哟，还是个护食儿的。”
“怪了，他不是不喜欢这个球吗？”司命疑惑了，这球自送到崽崽面前，他便从未正眼瞧过一眼，用球逗他玩儿的时候也是爱答不理的，于是方才司命故意把球扔远了些，闹脾气似的说“你既然不喜欢就扔了吧”，却不想力道大了些，径直飞到帝君这边来了。
司命试探性地动了动球，小狼崽摁住球的那只爪子从肉垫里亮出了利刃，司命立马妥协了，心满意足道：“好好好，不动不动，没人跟你抢……”
东华看着司命和小狼崽互动的画面，眯了眯眼，忽然一抬手在小狼崽额头点了一下，白光一闪，就见司命怀里的小狼崽变成了一位略显稚嫩的小郎君，小郎君身量还算修长，眉眼精致，面容俊秀，一双墨绿色的瞳孔尤为漂亮，此时正抱着球茫然地靠在司命怀里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墨渊没什么表情，当初能在折颜的幻术下一眼看穿白浅的女儿身，这小狼崽实际道行如何，自然也逃不过他的法眼去。
而司命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怀里的小郎君，嘴巴都张成了圆形，原来他的崽崽竟有这么大了！
小郎君回过神来后忙从司命怀里跳了下来，司命遗憾地啧了一声。
小郎君局促而又冷漠地站在一边，时不时抬眼看看面前的三个人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毅然转身准备离开。
司命眼疾手快拉住了他，“你去哪里？”
小郎君张了张嘴，没说话。
他是受了重伤才会化回原形的，因为身体灵力的消耗，本体越来越趋近幼年形态，在折颜上神妙手医治以及灵药修复之下，不仅身上的伤很快痊愈，连灵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，本体自然也就恢复如初，但是他不能回狼牙山，又不知该去哪里，便继续维持幼崽形态留在太晨宫，混过一时是一时，谁知……
“本君说要赶你走了吗？”这些日子东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几次司命抱着小狼崽在他面前炫耀似的来回晃悠他都忍了，想着之前凤九化作小狐狸时他摸都不给司命摸一下，害司命眼馋许久，如今好不容易自己也有个小宠物了，想显摆一下也是人之常情，便不与他计较，今日也不知怎的，鬼使神差地就想恶作剧一下，倒不是真的想做什么，这“小宠物”要是真走了，估计司命得跟他急，“你叫什么？”
“苍陌。”他看了司命一眼，又强调了一遍，“我叫苍陌。”
“……”司命挠了挠脸，小声嘀咕，“崽崽也挺好听的呀，多可爱！”
苍陌瞪了司命一眼，满满抗议，司命不理他，冲东华狗腿作揖，讨好一笑，“帝君，不如您就将他收入座下吧，也多一个人供您差遣不是？”
东华挑了挑眉，“怎么，嫌我过分奴役你了？着急找人分担？”
司命心知帝君这是在故意调侃自己，也不分辩，只是咧着嘴角傻呵呵地乐，东华看得直摇头，转眼又盯着苍陌打量，最后看向墨渊，“你也许多年未收新弟子了吧？”
墨渊：“……”
回到昆仑墟已是日暮时分，墨渊方一进门便看见他兄长和嫂嫂正缠作一团嬉闹，惊得他霎时顿在脚步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。
此时折颜半躺在地，靠一只手肘支撑，另一只手微微揽在白真身侧，而白真则一条长腿跨在折颜腰间，整个人几乎趴在人家怀里，却凶巴巴地挥舞着两只手又揪耳朵又掐腮帮子的，也不敢用力，尽是虚张声势吓唬人。
“墨渊回来了！”白真忙从折颜身上爬起来端端坐正，期间瞪了折颜好几回。
墨渊掩嘴轻咳一声，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嗯。”
折颜望着白真宠溺一笑，也没着急起身，一手搭着膝盖，神情十分惬意，“一下午没见你了。”
墨渊平静落坐，“去东华那里坐了坐。”说完抬眼望了望白真，似是怕提到东华会让他嫂嫂不高兴。
白真倒是没什么反应，方才同折颜嬉闹被撞见，眼下耳朵还红着呢。
折颜略一想就知道墨渊大抵是因为午间那会儿被自己酸的厉害，这才憋不住散心去了，“哦，也是，你们两个孤家寡人应该是比较有共同语言。”
墨渊：“……”兄长总能见缝插针！
墨渊微微叹了口气，“顺便还收了个新弟子，明日正式行拜师礼。”
“嘿，前几日才跟你提起，今日出去了一趟这就定下了？”折颜直起身来，细细一想，心里便有数了，“是司命身边的那只狼崽子？”
“兄长如何得知？”墨渊不清楚苍陌的来历，也没细问，东华那么一问，他忽然想起折颜之前提起收新弟子时看向自己的眼神，像是在看春日里的一片荒原，觉着昆仑墟确实该要再添些生气才好，又瞧着苍陌根基还算不错，于是便顺势应下了。
“司命带着那只狼崽子来桃林治过伤，想必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，若是没有去处，司命总会替他打算。”白真轻蔑一笑，“反正总不能是那个什么知鹤吧,如此蠢笨，就算是男儿身，做你徒弟也还是差了点，除此之外，太晨宫还有什么人能让东华向你开口吗？”
墨渊无言以对，也不知怎的，竟莫名觉得白真一本正经鄙视别人的模样有几分可爱，也难怪他兄长会爱的如此牵肠挂肚了。
果然，就见折颜眼里闪着星星似的，咧着嘴角往白真身上靠过去，他总忍不住想黏着他，“真真所言极是。”
白真抖了抖肩膀，示意折颜别把下巴搭在上面，还有人看着，折颜可不觉得这样的亲昵有什么不妥，偏要黏过去，白真都忍不住笑了，小声嗔怪道：“怎么总跟没骨头似的。”
折颜搁在白真身后的手不规矩地揽上他腰间，哼哼道：“有你在，要骨头做什么。”
有时候耳聪目明也并非全是好处，墨渊一度想要自我封闭五感，看了眼目无旁人打情骂俏的兄嫂二人，墨渊也没打招呼，兀自叹着沉沉的气起身走了。
多看他们一眼，就要被迫承受更多一份的孤独。
“你看你！”白真看了一眼墨渊萧条的背影，伸出手指头在折颜胸口撩拨似的戳了几下，“人家墨渊都看不下去了，没人的时候也就算了，有人在还这样，老不正经，尽让人看笑话。”
“就挨一下怎么了？”折颜摸了摸白真的下巴，可怜巴巴问：“不愿意让我挨着你？”
白真轻轻一巴掌拍掉折颜的手，“那也得分分场合啊。”
“那不挨着你我难受，身上难受，心里也难受。”折颜撒着娇蹭过去将人搂进怀里，满足的喟叹，“这样抱着就舒服了。”
“黏人。”白真轻轻一笑，三分无奈七分纵容，“真是拿你没办法。”
折颜得寸进尺，“那我方才问你的，你答不答应？”
“……”白真耳根子又红了，“你……反正那里不行。”
折颜也不知抽的什么疯，突发奇想提出在他们身上互相纹上彼此的真身，还说这样就像是把对方刻进灵魂，无论多少次轮回都能以此为记找到彼此。
白真说他幼稚，心里却觉得浪漫得不行，一点头就应了，岂料那家伙偏要将火凤凰纹在他屁股上，白真当即恼羞成怒，这才有了墨渊进来看到的那一幕。
折颜继续撒娇，“真真,宝贝……”
这次白真没答应，“后面……我自己又看不见。”
“我能看见不就行了。”折颜嬉皮笑脸，“我就是想要纹在那里只给我一个人看的，每日都看。”
“……”白真又想动手了，“那你准备把我刻在什么地方？”
折颜牵着白真的手按在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，柔声道：“当然是把你放在这儿。”
白真忍不住弯了嘴角，“那我也要刻在这儿。”
反正他不要刻在屁股上，那可是老凤凰的真身，想想就会有种折颜在他屁股上安了一双眼睛的感觉，太羞耻了！
折颜见白真态度坚决，只得让步，“那你亲我一下，我就同意换地方。”
白真毫不犹豫凑上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，没等退开就被折颜护着后脑勺和背部一把扑到地上。
“不够！”折颜重重吻上去时如是说。
评论(6)